Kein_Luys风月平分破

与谁同坐,明月清风

 

鬼迷心窍【瑟莱古风】卷七【上】

>BGM 《听》        张杰

>目测卷七太长了,所以拆成上下篇【呸,其实只是10月内写不完罢了】上卷瑟兰戏份少,不过我让他醒了,下卷就是夫夫联手把敌虐了,然后甜甜蜜蜜HE,我乖吧~快夸我!

 

卷七 长相守【上】

 

三圣灵地,林谷仙境,好久没有这样鸡飞狗跳过了,只要林谷仙境的主人艾隆仙君不在,林谷就能在他的首席大弟子林笛的照看下,静怡美好生机勃勃。但凡只要这位艾隆仙君回来一趟,要不就是把书房拆的天翻地覆,要不就是把药田挖的寸草不生。但对此,林笛总是一副安然处之的模样,既不气急败坏也不伤心欲绝,他就这么淡淡的,把艾隆仙君留下的满地狼藉收拾干净,然后继续帮他把整个林谷秘境打理的井井有条。

 

林笛的好脾气因此名声在外,都说艾隆仙君胡闹了一辈子总算收了个靠谱的徒弟,不仅帮他打理内府,连带着还得帮艾隆仙君把他在外头惹得事端也抹的干干净净,都说林笛这宠师父宠的也是没边了。这会儿,林迪就抱着胳膊靠着书斋门口的回廊柱子看着艾隆在里头翻书,一边碎碎叨叨的,“不是这本……也不是这本……诶,这本也不对……诶,我给放哪儿了?”

 

林迪一点都没有要去帮忙的意思,他一向是任着艾隆折腾,他负责收拾残局。林迪一摊手,手里就多了一只苹果,往胸口的衣服上蹭了蹭“咔嚓”咬了一口,跟着递给一旁不知什么时候靠过来的离安,“要不要吃?很甜。”离安把林迪的手稍稍推开一些,示意不吃,他朝着不停往外翻书丢书的艾隆抬了抬下巴,“你不去找?我急着要呢。”

 

某种方面来说,这对师徒有着旁人难以理解的默契,只要艾隆不开口喊一声,“林迪啊,来帮我找东西!”林迪是绝对不会主动去帮忙的。离安以前问过林迪,林迪只是笑笑问离安怎么看。离安记得自己当时说的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当时林迪托着下巴告诉他,“师父这是宠我呢。”离安不能理解,微微歪着脑袋看林迪。林迪就忍不住抬手捏离安肩头的发丝,“我和你们不同,我是混血,父亲是鬼族,我跟天上是格格不入的。你当他真的记不住东西放哪儿,不过是要给我一个离不开的理由,他一个人说还不够,还要这天上地下凡见过我的人都说才罢休。”

 

离安想到此处便去看林迪望着艾隆的眼神,彼时艾隆刚“拆”完一个书架,挠着头发碎碎念。离安是个硬冷的性子,在他的脸上很少能看到表情,不过此时他却是及其轻微的笑了,林迪就像个长辈看着胡闹的孩子那样看着艾隆,眼里还有些纵容。恐怕艾隆是知道的,林迪虽总是温文尔雅,笑的如沐春风,但内里却是个极疏离的性子,他真的要走,谁也留他不住,所以只能这样,给他找些事端,填满他的时间,让他想不起要离开。

 

“你去找吧,等着救命呢。”离安忽然伸手攥着林迪的袖子晃了晃。林迪叼着苹果一愣转回眼望着他,离安还是一副冷冷的模样,好像刚才那句撒娇似的话不是从他淡色的唇里蹦出来的一样。“你这算是……求我?”林迪好笑的看着离安,离安又攥着他的袖子晃了晃,“是,我在求你呢。”林迪扎扎实实的被苹果噎住了。

 

“诶……可惜天底下人不知道,还有个更宠师父的呢。”林迪一副酸溜溜的样子,懒洋洋起身打算去帮艾隆找书了。离安在他迈步前伸手拿过了他啃了一半的苹果,“我也不是谁都求的,但凡我想让别人替我做件事,还要用求的么?”说完依旧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对着被啃的坑坑洼洼的苹果咬了下去,林迪眼见着离安红了耳尖,心情甚好的走进了书斋去,拎着艾隆的后颈的衣领子,“我来吧,你去外面呆着,别给我添乱。”

 

说到艾隆为什么会风急火燎的回林谷仙境找书册,还得从小莱从地藏那儿跑会密林仙境后说出的那句话说起。彼时小莱风风火火的跑回来,撑着门柱还在喘气就喊了一嗓子要与瑟兰订立盟誓,艾隆和铠兰两位仙君闻言皆是一愣,到是银树仙君抱着弗林稳稳的问了句,“什么盟,什么誓?”弗林也眨巴着一双大眼睛看着小莱,小莱喘匀了气走进来接过弗林抱好了坐到桌边,“千秋盟,山海誓。”

 

小莱一句话说的云淡风轻的,在场听着的铠兰和艾隆却像被使了定身术似的怔愣当场。这是多久没有听过的盟誓了,自上古神裔消亡后,他们便再也没听过个名字。千秋盟,以千秋为盟,千秋不尽,盟约不散,借天地之寿续永生之命数;山海誓,立山海为誓,山海永存,誓言永恒,以山海之精养不灭之神魄。这已不是逆天改命,而是要重立天道,要为这一盟一誓所立之人,令万物苍生都倾其轮回,改了这天下的命数。

 

“你说什……什么?”艾隆都没发现自己说话有些结巴,他望着小莱,都不敢信方才小莱竟说出了这样的话,这是何等的魄力又是何等的自知,艾隆此刻恍然从小莱身上看见了曾经这天地间最是绝色不可方物的上古神裔,那屈指轻扣琴弦都能叫三界随之震颤的倾城风华。

 

小莱抱着弗林歪过脑袋看着对面瞪大了眼睛的艾隆,跟着又望望一旁同样惊讶的铠兰,随后捏了捏弗林的小脸,笑道,“你们别这样看我,我只是知道这个盟誓可以救仙君,但这盟誓究竟是怎么回事,我却也不知道。”

 

艾隆听了好险一口气没回上来,铠兰也是一副满脸疑问的样子,“也就是说,你并不知道千秋盟,山海誓究竟是什么,也不知道要怎么立?”小莱点了点头,铠兰转头对着艾隆一摊手,“大约是他上古神裔的血脉多少苏醒了些,他对此又多有思虑,所以知道了,但一知半解。”

 

“不不不,这不是重点。”艾隆拍了拍胸口,“千秋盟,山海誓不是那么好立的,这是要改天地之命,要三界六道都同意才行,立盟誓之人必须能代表三界六道,这样的人本身就不存在。立盟誓之地还得是在以前金凤一族守护的转轮台,转轮台当年是瑟兰亲手斩断,为的就是让金凤一族唯留下的那点儿血脉能忘了前尘往事,平安度日,如今又上哪儿立誓去?”

 

小莱原本得了地藏的提点,方从上古神裔苏醒的那么零星的记忆中搜刮出的这盟誓,满以为能救得了瑟兰,却没想到这盟誓几乎不可能实现。且不说转轮台是个独一无二的地方,金凤一族从来不入轮回,就是因为他们可以涅槃重生,重生之后便会继承先前的修为与记忆。要让金花九世入一次轮回重新开始,必定要斩断转轮台,换言之,若是转轮台修复,那金花便要苏醒了。再说这三界六道合而为一,比修复转轮台听着更像是无稽之谈,天底下哪有这样的生灵,便是混血总也不可能将天下氏族混个遍的吧。

 

小莱轻轻的叹了口气,倒也没说多失望,或许他早知道了要救瑟兰必有千难万难,所以多少挫折他都受得,他是这样执拗的性子,轻易不肯低头的,“无妨,我再想想,兴许有别的办法。”他这样说着,抱着弗林起身要去看瑟兰。

 

“生而为鬼,他山玉魄,麒麟灵脊,得心为人,神裔之后,佛莲养魂。”一直站在一旁没说话的银树仙君忽然开口,他伸手一指小莱,“你,便是三界六道。”艾隆一听“倏”的就站起来了,铠兰则托着下巴好像在考虑什么要紧的事。银树仙君又提,“余下的这只金凤,确实不太好惊动……”但他话没说完,显然是话里有话,只不过在场的一个人都不接。

 

这时拂林蹭了蹭小莱的脖颈,“爹爹,去看阿达么?”小莱笑着点了点头,抱着拂林往里屋走。银树仙君见铠兰与艾隆各怀心事,便自顾自笑着摇了摇头,也不多话。

 

是夜,小莱独自坐在内院临湖的泠霜亭,手里捧着一个金丝楠木镶贝母的小盒,他就这样默默的坐着,让清冷的月光照在身上,却不再像从前那样颜色淡的仿佛要消失,而是有浅色虹光萦绕在旁,流光溢彩比月辉都要亮。小盒打开着,里头是被顺的整整齐齐拿红绳系起的一绺银丝,像条细长的白蛇似的盘在盒底,那是瑟兰的头发。

 

“你可知我的神脉仙籍其实不如铠兰深厚。”

 

小莱捧着盒子的手指忽然一紧,好险给吓出病来,“银树仙君这个喜欢悄默声儿走近跟人讲话的习惯,倒是和铠兰仙君一模一样。”银树闻言哈哈一笑,抬手往青石桌上一拂,清茶一壶,翠碟两只,依然摆好,小莱盖上了盒子,宝贝似的揣在怀里坐到了桌边,“上圣仙君有何指教?”

 

银树先不说话,而是抿了口茶,回味了会儿,小莱就安安静静的瞧着他,丝毫没有焦躁。银树仙君放下茶碗才笑道,“先时他们都说瑟兰遭了情劫遇上了你,我看不然。应该说,瑟兰是遇上了你,才遭了情劫,他何时遇上你,何时便要陷入这情劫中,只不过现下遇上你的时间不巧罢了。”

 

“仙君何出此言?”

 

“你当瑟兰是那么好拿捏的……他站的太高了,高的看不清万物苍生的模样。在他眼里,守护这天华云盖下的一切是他这灵脉赋予他的使命,仅此而已。换言之,若他这一脉的使命是毁天灭地,他一样不会有所犹豫。”银树仙君敛着眉目,手指在茶碗边缘轻轻的划拉,“他是没有感情的,所以他不在乎天地,也不在乎自己。”

 

小莱听到此处不觉皱起了眉头,他不认同银树的话,他记忆中的瑟兰仙君,是位有趣又温柔的仙君,银树见小莱的神情,便笑的更开怀些,“他在你面前的样子与他任何时候都不同。因为你……与这天底下的任何生灵都不同,你是这世上唯一在他眼里带着活气儿的。”

 

小莱忽然抱着盒子笑起来,“银树仙君想要说,我对瑟兰来说是特别的,他待我特别好,也只待我好,想让我不要有那么多顾虑的去救仙君,您直说就是了。”

 

银树喝茶的动作一顿,跟着又放下茶碗,失笑道,“你果然很特别。想来我原是多次一举……”他抬眼看着小莱,“你都决定要为瑟兰一人扭转这乾坤宇内洪荒三界的一应命数,这样肆意狂妄、大逆不道的事都要做了,莫非还会为了一只小凤凰放弃么?”

 

小莱低头抚摸着手里的盒子,双眸中是少有的锋锐,“欠了的债,都是要还的,我此举若是欠了金花的,我来还。万世之前旁人欠了金花的,他要讨回来,也无可厚非。而这天底下凡欠了瑟兰的,也必须还,有一个算一个,欠一分算一分,都要还给我的仙君。”

 

小莱说完也端起桌上的茶碗,一口入喉却是鲜辣的酒液,小莱被呛着了,咳嗽了两声不解的看着银树仙君。银树显得很高兴,他自己也抿了口酒,“我果然没有看错你。”

 

小莱一双蔚蓝的眸子拢着淡淡的月光,“仙君与我……怕是同类吧。”银树听了小莱的话,却换上了一副惬意的面孔,小莱知道,银树仙君的话说完了,又变回那个喜欢打太极的老好人。小莱又端起酒,“仙君心里,也有这样一位,能让仙君甘冒天下之大不韪,万劫不复,在所不惜。”

 

银树仙君摸着腰上挂的同心双鱼连理佩,听着小莱的话浅浅的笑着,思绪却好像飘去了很远的地方。“瑟兰曾与我说过,三界之内,他最不想招惹的,便是我。因为我啊……睚眦必报,不死不休。”

 

小莱吊着眉梢看着银树仙君那一张人畜无害的笑颜,不期然就觉得寒意刺骨,这位仙君怕是将万世之前天地浩劫的那点事,记了个分毫不差。就算这世上所有生灵都忘了,就算三圣上仙都释怀了,他也不会放下,当年他的夫人被算计了几分,即便沧海桑田,终有一日他都一定要算计回来。

 

小莱想,银树仙君说的没错,有些人站的太高了,高的不知冷暖,高的不知悲苦,这种时候就得要有人替他知冷知热,就得要有人替他将他不在意的那一点一滴的公道,讨回来。

 

且说小莱下了此番决断之后,艾隆他们便忙开了,首先就是修复转轮台,其次还得要好好学习一番如何立这天上地下唯我独尊的“千秋盟,山海誓”。是以艾隆才会回他的林谷仙境翻箱倒柜,他这些年藏的书里确有记录,他是见过的,但当时觉得上古神裔当真能作,居然闹出这么大阵仗的盟誓,这天底下简直没有用武之地,于是也没细看就给收起来了。

 

离安随着被赶出书房的艾隆站在门外,看着林笛在书房里一摞一摞快速的翻看被艾隆翻乱的书本,仙家的书与人间的书不同,这些书本身就带着法力,有的有字,有的无字,有字的有些还是用密文书写,无字的还得用秘法来读,艾隆就知道自己刚才是真添乱了。

 

但凡林笛整理过的书,他都记得放在哪一层的哪一列,但方才艾隆将书架全翻乱了,林笛只好再一本一本看着找。好在林笛这过目不忘的本领,看个开头就能知道整本书写了点什么,一边看一边还给他码回书架上去了。艾隆瘪瘪嘴,“死孩子,先前也不知道主动来帮忙,给自己找麻烦了不是。”离安就听艾隆仙君这话里透着那么股别扭和舒心呢。

 

另一头,铠兰和银树两位仙君往南海去了,去南海干什么呢?去找修复转轮台的材料,其他的东西都好寻,唯独一样,现下只有南海有。海底不灭之火,是朱雀身陨投入南海后精魄所化,只有朱雀的这道真火能将转轮台上的凤凰火种点燃,转轮台才会有凤舞九天浴火重生之象。铠兰的仙灵属水,与水族是交融的,因此一到地方,她便抬手一挥,南海的海面立时分开了一条三丈宽的裂隙,露出金沙黑石的海底,两边的海水直直的向上流动形成一个涌动的墙面,鱼儿游到墙面附近都立时掉头,免得冲出海水去被渴死。

 

铠兰搞这么大阵仗,还不就把南海龙王给引出来了,老龙王金须银角掀着海浪到了近处跟铠兰打招呼。铠兰并不耐烦这些场面上的事,她直接开口问老龙王要朱雀真火。老龙王自然是不敢得罪铠兰的,当即就让人用灯芯奉了真火过来,铠兰看着那个雕花琉璃的灯盏一愣,摆了摆手,“要个火苗还需本君亲自来么……本君要的,是朱雀真火的火种。”

 

老龙王简直晴天一个霹雳,呆愣当场,南海水族之所以能在四海水族中独树一帜,便是因着海底不灭之火是这世上炼制金铁的不二法宝,南海水族所用神兵几乎都是出自于朱雀真火所炼。这朱雀真火可以说是南海水族的镇族之宝,老龙王怔愣过后立刻就把脸沉下来了,“圣君莫不是在开玩笑的吧,一踏入我南海水族之地开口就要我真族之宝,莫非欺我水族势弱?便是上圣仙君,也不能这样明抢吧。”

 

铠兰挑了挑眉梢,好笑的看着眼前的南海龙王,“天辰赤帝目罗龙王,你南海水族的面子,何时竟大过了上古灵兽?”南海龙王被唤了名号,瞬时觉得周身动弹不得,按着神脉仙籍,他差了铠兰不是一星半点,今日莫说铠兰来要个火种,就是她将南海水族灭成了灰,其余三海水族也不敢冒头说个“不”字。“朱雀真火乃是朱雀精魄所化,何时成了你南海的东西?这么多年你南海水族仗着朱雀真火稳稳的坐上了四海之首,得人恩惠当要谨记,原不是你的,也是时候该还了。”

 

老龙王知道自己不占理,但让他就这样让出朱雀真火却也是不能,“这……圣君,也不是老朽不愿给,只是这朱雀真火自堕入南海便生于海柳之中,海柳乃是四海之中极阴之物,四海污秽皆附着其上,亡魂怨灵更是不计其数,要得火种必损海柳,海柳一损四海皆亡啊。”这是要将铠兰端到灭亡四海水族这样十恶不赦的境地去了。

 

“那就让这海柳将火种自己奉上便是了。”一旁一直笑眯眯不说话的银树仙君突然开口,南海龙王这才发现自己之前居然一直忽略了旁边还有一位仙君。

 

“这……海柳乃是……是……上万年的邪物……” 

“年岁他是一定比不过我的。”

老龙王听着银树仙君的话有些答不上来,“那……仙君待要……如何让这海柳……双手放上火种?”

“跟他说,把‘火种’给我。”

噶?老龙王若不是碍于身份此刻绝对要目瞪口呆,“仙君这是……说笑?”

“本君像是说笑?”银树仙君还是那副笑眯眯的样子,“天下树族都归我管,我的话,他不敢不听。”

老龙王一听,笑了,“仙君啊……这……这海柳,不是树族。”

“那他为什么叫‘柳’?”

噶?老龙王继续憋着不让自己目瞪口呆,“形……形似……而已……”

“哦……那也没事,我说他是树族他就是树族,天下树族都归我管。”

你们做上圣仙君的都这么不讲道理得吗?

 

眼看是拦不住了,南海龙王也无法,只得让开通路,让铠兰和银树两位仙君畅通无阻的来到了海柳所生之处。要说海柳是四海之中极阴之物,恶鬼亡灵附着其上,邪秽不堪倒是不假,长的也确实像地上的柳树,不过看着漆黑粘稠,远没有柳树那样清雅。南海龙王看着银树仙君,好整以暇好似打算看仙君知难而退的模样。

 

银树就这么飘到了海柳旁,“你也是可怜……被朱雀真火砸中,真火太重,压得你动弹不得,被困在此处,真火太炙,若不寻这些阴邪之物覆在身上,怕是万年的修为要被真火烧尽。”银树到没嫌弃那些黑漆漆的粘液,毫无形象的在海柳边上蹲下,伸出手,“从此以后你便是海中的柳树,属树族,归我辖制,你污秽太深,随我去天上修炼,待洗净了邪祟,再想是回来还是留着可好?”

 

那海柳却好似真的听懂了似的,“扑簌簌”的摇晃着枝条,将粘液甩的到处都是,周围一圈虾兵蟹将都怕被粘液灼伤躲得远远地,连龙王都退了几步,只有两位仙君站在近处,那些粘液近不了身便都消散了。银树有站起来朝海柳摊开手掌,“诶……拜师入府当然要给些见面礼不是?”老龙王这下真绷不住神色了,怎么银树仙君这样子跟人间马路上拐小孩儿的骗子似的?关键这上万年的海柳居然还被他真骗走了?!

 

朱雀真火是连两位仙君都无法直接触碰的,海柳展开身姿又自断枝条裹着真火才给到银树仙君手里,还真是乖巧听话的很。吐出了朱雀真火,海柳便渐渐化身成人形,原是万年的海柳成的精,现在拜了银树仙君为师,估摸着不出几年便可成仙了。倒是个清雅隽秀的男子,银树仙君很是满意,点了点头,用手指一点海柳的眉心,“从此以后你便叫海棣了,颜色与你相近,又有文雅安闲之意。”一旁铠兰仙君望着自家夫君暗自摇头,随随便便往外送“缘起”这毛病怕是改不了了。

 

三位仙君约好了在转轮台聚首,小莱和艾隆一行到达的时候,铠兰与银树早已将转轮台修复好了,只见满眼萧瑟的原金风族所栖暮风谷,独独转轮台处可见昔日风光,梧桐斑斓,醴泉佐之,铃音不绝。离安与林笛护着瑟兰,小莱抱着拂林,艾隆将他们引导转轮台上跟着就望见了跟在银树身后的海棣。银树笑呵呵的介绍了一下,艾隆点点头,这么多年了,银树喜欢往家捡东西的习惯一直都没变。银树让海棣守在转轮台外,转轮台仙灵满溢如今又没有金凤一族护卫,容易招惹邪煞,海棣能引开邪秽之物,更能挡住风煞,守在外围,再好不过。

 

小莱从百宝囊里拿出了一架软塌将瑟兰安置在上面,自己则安安静静的坐在一边,视线一刻都没有离开瑟兰。拂林从银树怀里挣脱下来,哒哒哒的跑去了小莱身边,努力的爬上软塌靠着瑟兰坐着,两只小胖手握住瑟兰的手。艾隆就感受到四道视线“刷拉”一下瞬间锁住了自己,一下子被盯的浑身不自在,他咳嗽了两声,从怀里摸出一卷古残鉴,“东西呢……我是找到了,不过……”

 

“不过?”铠兰朝着艾隆伸出手,艾隆悻悻然的把古残鉴放到铠兰手中,铠兰将残卷一展,上头统共没几个字,她双眼一扫跟着挑了挑眉,“就……这?”艾隆叹了口气,点了点头,铠兰将残卷又交给一旁的银树,“这里头记载的跟没说有什么差别?”银树看了也觉得不可思议,这上古神裔做事也太随意了把,这记录……

 

天地有无尽寿,是为千秋,洪荒有无尽数,是为山海,天地之初有开世之族,是为神明。神裔立于超尘转轮之台,承万灵玄黄之意,纳宇宙九州之脉,怀三界六道之命,得开世精魂,逆阴阳,换天道,举苍生之重,盟誓乃成。

 

银树将古残鉴上的记载念了一遍,随摇了摇头,“这……这里头写的……皆未告诉我等如何实现……”三位仙君面面相觑,突然有种无力感,对于那倾城无双的上古神裔即便是他们这些上圣仙君也捉摸不透。小莱早看过这古卷,也知道里头所书之事实在难以解读,他只是不想就这样轻易的放弃,总要走到最后一步,退无可退了,他才愿意回头。此时此刻,他便知道这一步怕是也走到头了,拖着青绿色的衣摆,小莱走到艾隆身边,拿过了银树手中的古卷。刚要说话,却见铠兰直直的望着自己身后,手指颤抖着指向瑟兰所睡之处,微张着嘴好似很惊讶。

 

小莱眨了眨眼,忽然意识到什么,猛地一回头却见瑟兰就这样从榻上浮起,转轮台上的金彩之色都向着瑟兰围拢过去,绕着瑟兰形成一个巨大的圆盘将他托在空中。转轮台上的刻纹立时溢满了金光,铠兰拉着银树向后退了一步,而艾隆却没拉住小莱,小莱只觉得着急,他的仙君现下昏迷不醒,天知道着转轮台启动了对仙君是好是坏?要是这金彩之风忽然散了,他的仙君岂不是要跌在台上,他要去抓着瑟兰,他要去护着他的仙君,就像以前,瑟兰总是护着他那样。

 

弗林愣愣的趴在软榻上,仰面望着头顶的越来越大越来越亮的圆盘,只有小莱不停的往里走,全然没有注意到一手拿着的古残鉴正在渐渐消失,他只是朝着瑟兰的方向努力的伸出手,看着不远的距离他却怎么都触碰不到。“不要……不要带走他……不要带走我的仙君……把他还给我……还给我!!”

 

手中的古残鉴已经消失殆尽,转轮台上的金色刻纹忽然消失,金彩之风形成的圆盘忽然停止旋转。也就是一瞬,小莱觉得仿佛整个世间都停止了,他愣了愣,回头看了一眼,三位仙君,离安和林迪,甚至弗林,都被凝固在了上一个瞬间。

 

而下一个瞬间,就像时间被切断了一样,瑟兰突然出现在了转轮台中央,金彩之风散开在空中肆意兜转,转轮台上突然崩散的金色刻纹就像时间倒流一般从空中漫溢的金粉又一点一点落回台上,却好似形成了完全不同的图案。小莱从未有一刻这样慌乱,因着他不确定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他不确定他会不会就此失去瑟兰,甚至连身子都留不下,他这样不知所措,甚至都没发现,时间又开始流动了。

 

“来了……”是银树仙君的声音,铠兰仙君一愣,仿佛才从方才的停摆中恢复过来,他望着自己的夫君,银树仙君只是轻轻的抓住了她的手,转过头,眼中满是宠爱,“抓紧我。”铠兰仙君笑了笑,回握住银树,与他十指相扣。而后是尖锐的耳鸣声,和无法立足的天旋地转,银树夫妇靠着两人相辅相成的仙灵,硬是抗住了这一下翻天覆地之力,而一旁的艾隆也没好到哪里去,若不是离安和林笛一起架着他,他也撑不住胸中翻腾,嘴角溢血。

 

“三界六道的命数……已经全改了……”艾隆轻轻的喘着气,望着转轮台中央的小莱和瑟兰,“竟只是要上古神裔手握残卷站在转轮台上意念盟誓如此简单而已。”扭转乾坤重排命数与开天辟地无异,铠兰与银树司职缘起缘灭自然也要被重调浑身灵脉,而艾隆则更辛苦些,他司职天下命数,现下就跟死后重生一般头重脚轻,浑身无力。

 

“还没结束……”银树抓着铠兰稳住了身形,铠兰和艾隆顺着他的目光又望向转轮台中央的小莱。

 

此刻,瑟兰就浮在他眼前,灿金色的长发轻轻的浮动,浑身上下充溢的仙灵就与他万世之前那样绝世无双,但他没有睁开眼,他还是睡着,好像永远都不会醒来一般。小莱望着瑟兰定定的站在那里,而后突然,“轰”的一声,炸的小莱脑中一片空白,他直直的跪了下去,他所站的地方,甚至被压出了裂痕,是什么这样重,重的能将打碎轮回的转轮台都压出伤痕。

 

“天下苍生。”铠兰喃喃的吐出一句,“他肩上,压着天下苍生。”

 

“没有跪。”艾隆朝着小莱的方向抬了抬下巴,银树和铠兰才看到,小莱死死的撑住了,那道纤细却倔强的背影,他的双膝稳稳的停在了转轮台上三寸,他,没有跪下。

 

“我没错……为何要跪。”

 

“从此以后,上穷三十三天,下落黄泉十八狱,再无生灵敢叫你跪。”

 

小莱猛的抬起头,他的仙君,三圣灵地上圣仙君之首,上圣天佑灵德帝君,他得瑟兰,那双如大海般深邃如夜空般璀璨的眸子,正望着他。小莱试探着伸出手,像是期待又像是害怕,他蔚蓝的杏仁眼瞪得大大的看着瑟兰,指尖轻轻的颤抖着,迟迟不敢真的去触碰瑟兰的衣摆。直到瑟兰伸手握住了他的掌心,“怎么了?方才不是挺厉害么……这会儿怎么……”

 

瑟兰的话没说完,就被小莱猛的扑到了身上,瑟兰赶到小莱胸口剧烈的起伏着,双手死死的勒着他的脖子,把脑袋埋在他的颈窝,发出毫无意义的呜咽声。瑟兰知道,小莱是在忍着不要放声大哭,他双手环起,将小莱纤瘦的身子拢在怀里,“无妨,你放肆便是,我喜欢你跟我使性子。”

 

瑟兰话音方落,小莱便再也忍不住眼底的酸涩,他虽还是没有哭出声响,但肩膀细碎的颤抖,和他顺着瑟兰衣领渗透进去的滚烫的泪水,都让瑟兰知道,这么长时间,小莱承受了多少悲苦与委屈。他只是轻轻的抚着小莱的背脊,好像小莱真的是太痛了,痛的说不出口,痛的……泪水流过瑟兰心口的时候,他的心都会跟着苦涩起来。

 

“我心悦你……你可知晓?”

 

小莱忽然收了呼吸,半晌才轻轻的吐出气来。

 

“心都是你给的,怎会不知。”

 

TBC>>